有人说,人生的路漫漫,生死就在一眨眼。父亲去了,去了那个未知的世界。我告诉他别怕,他也给我无声的力量战胜对那个未知世界的恐惧。
父亲走出了时间。他困于屋内近两年。耳聪目明心敞亮,只是不爱动弹。常常歪在炕上半天。活动范围也就是里屋外屋,去大门外的次数屈指可数。我回去让他多出去锻炼,他只抱怨浑身无力,只能吃一碗饭。偶尔说起自己不行了,我也数量他,年纪大了都这样,好好的活,与母亲作伴。给母亲打电话,也问他几句。以前还能说不用挂着,后来直接不说话。回去我和母亲促膝谈心,他也随着说几句。上次回去,我给他剪了指甲。握着他手,感觉还是很有力气的,完全能自己吃饭。他不理睬我还是让母亲喂他。
那天接到母亲电话,我一阵心乱。第二天坐车回家,弟弟去车站接我。我们商量是否去医院看看。弟弟说了村医的看法,让这几天守着。那我们就守着。回到家,看着他还是上次的模样,我轻抚他的头,给他说话,让他不要害怕,好好的。他有回应,还抬眼看我。也不大声喘气而如平常。母亲给我说他这几天的表现,还和弟弟给他刮了胡子。忽听大门骤响,弟弟去看,无人。回来,我们看他已闭眼,没有了气息。我们大声喊他,他不再回应。父亲去了。母亲和弟弟开始喊人料理后事。我却茫然无措。我知道他时日不多,可没有想到时间这么短。悲从中来,失声痛哭!那个疼我的人离开了。
看着他换了新衣躺在竹床上,还似往日的平静。只是我喊他再没有回应。尘封在记忆中的东西,在这一刻呼啸而至,有关父亲的事溢出胸口。
我和父亲的性格相似,互相看不惯彼此的一些做法。我厌烦抽烟,厌烦他嗜酒,厌烦他不为母亲分担家庭的责任。他烦我不顺着他的心。有一次给我说,他找人算过卦。人家算得很准。说他闭眼时,三个子女有一个不在身边守着。他想了想说一定是我。那时姐姐弟弟都在村附近干活,只有我离得远。我说那就平日里多给他买爱吃,买衣服,带他出去玩。那年带他去了心心念念的北京城。想起母亲说前几天他喊我的名字。会不会他也想起这一段,怕我见不到他最后一面。我劝慰母亲,给她说了这件事。母亲说不记得了。我说我们姐弟三个他疼我多一些。我清楚地记得,在弟弟出生前,爸爸带我出去玩。一路上我们父女俩说话,他说:“你妈给你生个弟弟呢就再说,生个妹妹呢就叫小恣儿!”我记得他开心的说话语调。我回家就对妈妈喊:“小恣儿!小恣儿!”
记忆里,父亲常带我出去玩。有一次他要出去干活,我非要他带我一起去,怎么说都不听。他打了我,那是他第一次打我,也是唯一的一次。我以后不再跟他出去玩了。可每次出去考试参加竞赛,学校要求家长送,都是父亲就骑着他的大轮车送我去。路上爷俩就多说“好好考”“知道了”之类的话。当我考上大学时,他又骑车去了县城找熟人打问大学生毕业后的情况。最后凑钱我把送进了大学。对于弟弟,父亲没有过多的偏爱。不像有的人家,好吃的东西让儿子吃够,女儿靠边站。我们家有好吃的就平分,有时弟弟会多一点,只因他是老小。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这对我和姐姐来说是多么的温暖!上学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,弟弟一般是自己上下学,父亲多去接送我的。长大后,我父女俩也会因小事吵架,可是我不会忘记他赶集给我们带来好吃的,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吃的情景;也不会忘记在寒冷的冬天,他弯腰送我去上学的时刻!
那个疼爱我的人走出了时间!伤心,难过,悲痛!那些劝慰人的话语,清楚,明白,此刻却又软弱无力!燃烧的火苗带去我们无尽的思念,不怕!
天空湛蓝,气温暖暖!